离开世界前，我看着当初那个俊朗少年，变成酒鬼赌鬼，整日潦倒。
甚至差点吸错东西。
一时不忍，选择留了下来。
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把他拉出泥潭，我便甩手走人。
可一年又一年，顾言的病反反复复。
最严重的时候，我彻夜无法合眼，照看着他为防出意外。
有次犯病严重，我没留意到他的不对劲，浅浅出门了一下。
他就在厕所割腕自杀。
还好发现及时。
顾言虚弱地倒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拉着我的手，眼底含霜，要我答应永远留在这。
我一时心软，又应了下来。
我深吸了口气，头抬起，尽量不让眼泪留下。
暗暗思考着，顾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呢？
我把心底泛起的酸涩抛之脑后。
此时此刻，我脑中只有一件事：
回家。
几人都想要拦我。
我推开他们，挤出一抹苦笑：
「我没事，回家给阿言做顿饭，不然他又要饿坏了。」
他们一时语塞，整齐划一地让了条路出来。
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目送着我离开。
待我出门，才敢拿出手机：
「言哥，你都听到了，你和苏晴姐的婚礼还是先瞒着她吧。」
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回到只属于我俩的小公寓里。
一如既往地做好了顾言的早餐。
他顶着风雪回来，见我时，有一瞬愣神：
「听说你昨天出去找我去了？」
「不是让你好好呆着，不要跟出来吗？」
我故意装出小脾气，想看看他的反应：
「不是你让我24小时不要离开你吗？」
顾言却只是下了一道冰冷的指令：
「给我冲杯咖啡。」
他高傲地坐在沙发一头，敲着手机键盘，嘴角都是笑意。
让人差点忘了，他还是一个患有严重抑郁症的病人。
「你的病，是不是该去复查一下了？」
他接咖啡的手顿了一下，才缓缓接过。
「是该去了，等我有空再去。」
「要不就今天吧。」
顾言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放下了咖啡，冷眼斜看着我：
「怎么，就这么着急想要和我捆绑在一起吗？」
我差点忘了。
他以前似乎答应过，等他病好以后
顾言最后一次抑郁症发病玩失踪。
我在北城最冷的雪天找了一夜。
生怕这片雪白大地上的某处染上他的鲜血。
生怕他想不开。
想到这，脚下的步伐越发停不下来。
在狂风中，手被冻得通红，脚底走到出血。
终于在某个转角看到了他的背影，却在要伸手的一瞬，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意识完全消失前，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你看吧，我就说她会像狗一样出来找我的。」
「你打算骗到她什么时候？」娇滴滴的女声是我的心一沉。
顾言甜腻道：
「和你对我一样，玩腻为止。」
1.
脚步声由近及远。
雪越下越大，冰冷地弹在我脸上，沁入骨髓。
我的眼泪成了这寒夜里唯一的暖色。
神志渐渐清醒。
耳边的谈话越发清晰。
「言哥，我们会照顾好晚晚姐的，苏晴姐发烧了，你好好照顾就行。」
我闭着眼，继续听着。
「你和苏晴姐好不容易再续前缘，要好好珍惜啊。」
「晚晚姐这边有我们看着，不会让她做傻事的。」
原来，那个女人的声音，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主角，白月光。
当初为追寻男主而去，毅然决然抛下这青梅竹马的苏晴。
我假装没听到，吃力地坐起。
几人兵荒马乱地把手机藏在了身后。
「晚晚姐，你醒啦，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言哥是去公司办点事儿，估计明儿就会回来的，你在医院修养。」
我没有拆穿他们蹩脚的演技，而是自顾自地下床穿鞋。
几人面面相觑，脸色有些难看，拦住了要离开的我。
「晚晚姐别担心，言哥就是求见见她，她们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小心翼翼，仿佛是担心我这个照顾了发疯男友三年的舔狗，做出什么傻事。
在顾言状态最差的那年，屎尿屁都是我伺候的。
即便他恨透了我，各种恶言相向，我也无怨无悔地守在了他身边。
他们都觉得，我爱透了他。
可在这架空的世界，任何爱都显得如此廉价。
当年为了完成攻略任务，让这个深情男二成了游戏的牺牲品。
所有人，只有他拿到了最差了剧本结局。

过去的习惯还是没法立马割舍掉。
习惯性为他的生活起居操心。
习惯性地在意他生活的所有小细节。
但这是最后一次，替他做这些了。
做好一切，我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个家从来就不属于我。
衣柜里大部分是顾言的衣服，梳妆台上摆着的是他随手买的护肤品。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我们唯一一张合照。
他说，他不喜欢对着镜头。
感觉像是有只眼睛在监视他。
在做任务时，我就对这男二的故事早有耳闻。
他出身富贵，家大业大，父母也对他期望极高，甚至到变态的程度。
为了让他好好学习，在家各处装上了监控。
只要他稍稍走神不注意，就会棍棒伺候。
这张照片，还是我求着他拍的。
照片里的我笑靥如花，顾言却面无表情。
可是明明他在苏晴朋友圈里，笑得那么阳光灿烂，对镜头那么松弛。
突然，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我这几天要在外边出差，你帮我收拾几套衣服出来。」
我转身，顾言此刻的表情与照片里的他交映在一起。
我始终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
「苏晴回来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不知道哪个字触及到他的逆鳞，他嗓音倏然拔高：
「林晚！」他将我推到墙角，眼神犀利。
「你知不知道，你管这管那，有时候真的挺烦的。」
他喘着大气，抵在我脸庞的手青筋暴起。
每每他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都得用全身力气去压制。
看来，我是真的惹他嫌了。
如今，我若是像过去那般，像安抚炸毛的小猫咪一样轻抚他的头，柔声安慰。
只会适得其反。
我推开了他，熟练地为他整理了几套常衣，塞到了行李箱，送到了门口。
顾言的视线已经被手机里的消息占有。
他拉过箱子，只留了一把冷冰冰的钥匙：
「我在郊区那边给你买了别墅，以后，你就住那吧。」
「苏晴说，她喜欢这的环境，我就租给她了。」

，再向我求婚。
他想要以最好的状态迎娶我。
我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想去就算了。」
突然，他手机响起，拿起一看，眼睛有一瞬失了神。
他完全没理会我，而是着急忙慌地抿了口咖啡，跑出门去。
连声「再见」都懒得和我说。
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桌上渐渐冷掉的早餐，又看了眼日历。
差点忘了。
苏晴跟我好像是同一天生日来着。
我机械地收拾着碗筷，突然听到门铃声。
透过猫眼，我看到快递员站在门外。
我接过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这两年，他总会变着法地讨我欢心。
我手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条香奈儿的丝巾。
我认得这个款式，是前两天苏晴在朋友圈晒过的那条。
配文是：
男朋友挑的丝巾太艳俗了，给我的小狗戴，正合适。
手机适时响起，是顾言发来的消息：「礼物收到了吗？今天晚上有个重要的酒会，你准备一下。」
临挂电话前，还嘱咐道：
「还有，丝巾，记得带上。」
我盯着那条丝巾，不由得嗤笑一声。
不过才几天，连我的生日礼物，都成了苏晴不要的二手垃圾。
而垃圾，就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
我把丝巾甩到了垃圾桶里。
晚上，我穿着顾言指定的黑色礼服，挽着他的手臂走进宴会厅。
他的手臂肌肉紧绷，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阿言！」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看到苏晴一袭红裙，款款走来。
她的目光在顾言脸上停留，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言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松开了我的手：「你先去吃点东西，我和苏晴谈点事情。」
我看着他们走向露台，苏晴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敲在我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我终究还是跟了过去。
月光下，苏晴踮起脚尖，双手环住顾言的脖子。
顾言没有推开她，低下一向高傲的头，吻住了她的唇。
瞥向我的眼神，轻轻闭上。
我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耳边传来其他宾客的窃窃私语：
「听说她死
皮赖脸追言总很久了。」
「真是不要脸，阿言心里一直放不下苏小姐。」
我不知愣神了多久。
久到面前两人不在，都未曾发现。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想要离开，却被楼梯口的顾言拦住。
他的领带有些歪，嘴唇上还沾着苏晴的口红。
「你去哪？」他的声音依旧冷淡，「酒会还没结束。」
我抬头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可怕。
我松开他的手，将眼泪遮住，浅浅一笑：
「我累了。」
他蹙起了眉头。
那不经意透露的不悦在被我察觉到的一瞬立刻消散。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嗯」了声，便往苏晴的方向走去。
我眼尖地看到了顾言胸口处微微鼓起的四方小盒，以及他捂在胸口躁动不安的手。
心头泛起难忍的酸涩。
我默默瞥过了头，攥紧了拳头。
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嵌出了血。
再三考虑下，终于我还是唤醒了多年未联系的系统：
我要离开。
系统没忍住问：
宿主，你当真舍得？不要他了？
我毫不犹豫：
「嗯。」
宿主，两天后我将送你离开这世界。
苏晴连发了三条朋友圈，炫耀她手上那颗闪闪发亮的求婚戒指。
附文：
有心人终会眷属，再过两天，我的愿望就要实现啦。
原来，我离开那天，是他俩结婚的日子。
怕是顾言担心到嘴的鸭子飞了，所以着急完婚吧。
而对我的诺言，却是一拖再拖。
我现在明白了，真的爱一个人，恨不得马上把她占为己有的。
任何推脱，都是不爱的表现。
我轻笑着点了个赞。
顾言虽有心要瞒我，却防不住别有用心的人。
还有些人不合时宜地在下边评论：
苏晴姐赶紧删了，言哥已经下了通知，不能让晚晚姐知道。
苏晴装作懵懂的样子在下边回复：
啊，谢谢提醒，我马上删！
十分钟后，这条刺眼的朋友圈才彻底消失。
我放下手中的刀，把备好的菜打包好，贴上了便利贴。
写上日期和吃的时间，再放入冷冻箱。
冰箱里挤满了保鲜盒，都是我为顾言准备好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