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抬了抬手，还是没说出什么。

或许是有过一次经历，我在离多多不远的地方也挖了个坑，把白猫放了进去。

这或许，是我最后能给这个小流浪的一点温暖了。

阳光还是难道的灼人，可晒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刺骨的冰凉。

日日夜夜相伴的爱人，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我一阵迷茫，看不到未来的方向。

带着箱子思索良久，我还是决定去城郊那个收养了一堆流浪动物的地方试试。

出乎意料，照顾动物的老婆婆没什么好脸色，却答应了我包吃包住的要求，只让我精心照顾这些动物。

看着一地的毛茸茸，亲昵地贴了过来，我只感觉人生的意义，大概就在于此。

短短一个周，我已经和动物们处得很愉快了，可宋安然却开始阴魂不散起来。

平晏，多多留下的东西你不要了吗？还能做个纪念。

平常的文字里透露着一丝试探。

扔了吧。

我随手回了一条消息。

平晏，我把东西捐了，我知道你肯定也会做这样的事的。

宋清然再次回了消息，完全不顾我之前的冷漠。

她还在下面附上了接受赠送的人收到后对她的感谢。

我本来还想着，既然多多已经离开，它的东西捐出去也算是一份善意的传递。

可我没想到，多多就算死了还要被宋安然消遣。

她的账号里，字字泣血，全然是一个猫主人对心爱的小猫逝去的遗憾与痛苦。

评论区也是一片安慰声和夸赞声。

有被她救治过的宠物主人夸她温柔耐心，也有得到她赠送的免费猫粮猫窝之类的物品的人发出的感谢。

一字一句都在歌颂她和多多密不可分的感情，可她甚至拿不出一张和多多的合照。

连放在上面的照片都是从我的相册偷去的多多刚到家没多久的照片。

我感到内心一阵悲凉，难道几年的情谊还比不上网络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拉黑了这个账号，不想再看见我的“家人”在网络上被反复鞭尸。

只是没想到宋安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一直坚持不懈地联系我。

“平晏，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行不行？”

宋安然的语气里带着疲惫。

“平晏，我们再去接一只小猫回来好不好，我保证这次好好对它。”

她的语气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我们不可能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实在不耐烦，甚至想要挂断电话。

“平晏，你别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是不是讨厌司羽程，我没跟他再联系了，真的！”

宋安然着急忙慌地跟我投诚，可我再也不在意这些。

“宋医生，来一下，紧急情况！”

“马上！”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地声音，宋安然匆匆回了一声。

“平晏，我们下次见面聊。”

说完她匆匆挂了电话，我只觉得好笑，他怎么能保证下次我们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聊。

可我没想到，这一切好像是计划好了似的，等再次坐到宠物医院的凳子上，我才明白她的手段到底是有多恶心人。




安葬完多多，我回家收拾好东西。

拖着硕大的行李箱，拿着钥匙去了找宋安然。

“你什么意思？”

宋安然眼神扫过行李箱，有一瞬间的疑惑。

“分手吧，宋安然。”

我直截了当地说出此行的目的。

我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递了过去。

她一巴掌拍在我的手上，没有丝毫的卸力。

“你他妈就为了一只野猫要跟我分手？”

钥匙直接飞到角落，她的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多多不是野猫。”

我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咬牙反驳。

我沉默着要去重新捡起钥匙还给她，外面却传来嘈杂的声音。

脚步声逼近，伴随着急切的女声。

“宋医生，你救救它！”

“宋医生！”

一位衣服破旧不堪的女人带着一只口吐白沫的白猫冲了进来，嘴里焦急地喊着。

“把它带进来，赶快！”

宋安然没给我一个眼神，转身拿好了衣服和药品就开始救治那只白猫。

白猫的“主人”却在看到白猫得到救治后，放心的离开了。

我本以为她只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惨状，可直到宋安然把手术做完，那女人也没有回来。

我霎时间就明白，这又是有善心却没钱的人送来的。

隔着玻璃门，宋安然那认真的模样又开始让我追忆起来。

和多多相遇也是一个大雨天，它只剩半截尾巴，在雨里凄厉地叫唤着。

我和宋安然靠近时，它还不断哈气，好像这样就能震慑住我们。

宋安然为了带走多多，甚至还被咬了一口。

但所幸这只小猫被我们救了下来。

大概小猫也知道是谁救了它，对宋安然一向亲昵，只要她在家，多多就从来不会离开她周围。

但什么时候宋安然开始嫌弃起了多多呢？

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宋安然成为所谓的网红兽医以后，多多时常窝在宋安然的外套上打盹。

可就因为这样，多多常常遭到训斥。

手术间房门打开，宋安然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想再次把钥匙递过去，可是看着宋安然疲惫的样子和额头上紧贴的几缕头发，我竟有些迟疑。

“帮我看着它，有症状叫我。”

宋安然没多理会我，交代完就朝着休息室走去。

这样的事我做过很多次，我想，等宋安然休息好我就把钥匙给她好了。

窗外的雨滴淅淅沥沥，那只猫还静静躺在观察室，就连宋安然也没有一点动静。

但没几分钟，宋安然突然出来，全身好像都精心打扮过。

我皱了皱眉，把钥匙再次递了过去。

“你能不能别再闹了？懂点事行不行？”

我看她执意不接，随手就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你自己收好。”

“不就是一只猫，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那只野猫给你养行了吧，你实在还想要，大不了我多去给你找几只。”

她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你们这是？”

温润的男音响起，还有小狗的呜咽。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你先帮我再看着一会儿猫。”

宋安然皱了皱眉，也没再纠结钥匙，给我留下个任务就朝司羽程迎了过去。




大雨还在下着，可我已经不再焦急，心里是一片死寂。

或许宋安然说的对，我不应该带多多出门，否则它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磨难。

我抱起多多早已没有丝毫生命迹象的身体，像迟到的人，遗憾退场。

我甚至连一个带它离开猫包都没有，只有从便利店要的一个塑料袋。

静静的一团小猫就待在廉价的塑料袋里，再也不复往日的活泼，我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回到家，看着一房间的宠物用品和适猫化装修，我还是想不明白宋安然怎么能做出把多多扔下楼的事。

明明她跟我一起救回多多时，就算被咬了也只是笑笑，然后带着多多去了宠物医院。

哪怕那次花掉了我们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她也没有丝毫的怨言。

“滴滴——”

“喂，你到家了？”

电话那头是宋安然的声音，隔着电话有点失真。

我沉默以对，实在没心思跟她再说什么。

“宠物墓地我找好了，你明天去那里等我，我和你一起送多多最后一程。”

良久，她终于出声，语气里也带着些沉重。

话毕，她挂了电话，也没等我的回应。

呵，她不是早就送了多多最后一程吗？

那可是直接要了多多的命！

我心里只觉得讽刺，可还是收拾起东西来，在多多身旁待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抱着装有多多的箱子，早早赶到宠物墓地。

守门的人却告知，需要预订目的的人亲自过来。

太阳逐渐从东边升起，温度开始变高，箱子里的味道似乎也难闻起来。

我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可那头只是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阳光达到最盛，守门的人走了过来，探了下头。

“咦，不是我说，哥们儿就你这种野猫也想埋这里面？”

“赶快滚吧，别来我们这儿找晦气。”

保安不耐烦地推搡，我沉默地加大了抱着箱子的力度。

没有反驳，我识趣地离开。

在楼下随意找了一棵树，挖好坑，我把多多放了进去，连带着它最爱的小玩具。

刚埋好，手机跳出一个红点，宋安然明晃晃的头像出现在上头。

看来她今天和大白狗玩飞盘游戏玩得很开心。

我默不作声地点了个赞，收起了手机。

回去的路上，我不禁思考，是不是只有司羽程那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狗才能埋进那个所谓的宠物墓园？

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凄凉的一小片地，我由衷地希望，多多若是还有下辈子，一定要当富人家的猫。

“抱歉啊平晏，今天我已经答应羽程他们了，你直接带多多进去吧，我刚才已经打好招呼了。”

宋安然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

“不用了。”

我没多余的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接二连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一一挂断。

最后一个新的号码打了进来。

“苏平晏，你什么意思？”

“不就是一只猫吗，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

那头的女声怒意十足。

“什么叫不就是一只猫？”

“带它回来的时候你说过什么？难道它在你眼里就只是一只猫？”

我也克制不住愤怒。

“我不想跟你吵，你冷静冷静。”

“你要是舍不得那猫，大不了明天我再给你找一只。”

那头无奈的声音好像是在包容我似的，好像一切都是我在无理取闹一般。

“不用了，再找哪只都不会是多多了。”

我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再次把这个号码一起拉黑。




“把可乐交给我吧，羽程。”

我余光一扫，宋安然状似不经意地撩了撩头发，伸手接过牵引绳时还不小心似的摸上了司羽程的手。

司羽程也只是笑笑，两人心照不宣。

我心底冷笑，两人看起来这么两情相悦，为什么还要揪着我不放呢？

“汪汪——”

可乐冲她大叫，可她只当没听见，开始仔细地给可乐检查起来。

司羽程没有出声制止，哪怕可乐对着宋安然龇牙，他也好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可乐的膝盖有点擦伤，你给它上点药吧。”

男人总算开了尊口。

我我看那白狗欢脱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宋安然去找了绷带和药，刚要动手，我却被一阵细小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

“咪呜......”

观察室的白猫突然抽搐起来，嘴里大口大口涌出鲜血和其他液体。

我急忙冲过去查看，但宋安然却没有一点动静，还在给可乐包扎着莫须有的伤口。

“宋安然，你快救救它！”

我站在白猫面前束手无策，第一次恼恨为什么我不是个兽医。

“宋安然！”

我直直冲了过去，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司羽程却动了身。

“安然在处理可乐的伤口，你先等等。”

淡漠的声音，丝毫不在意情况的紧急。

“它有狗屁的伤口！宋安然你赶快去看看啊！”

我避过司羽程就要把蹲在地上的宋安然拉起来。

“先来后到不懂吗？”

“没看见我在忙吗，你能不能冷静点，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宋安然对我没有好脸色，连语气也全是不耐烦。

“你去看猫，我帮你处理这只狗。”

我拿过她手里的东西，就要继续她的动作，可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的狗？”

司羽程居高临下，眼里满是嫌弃。

“羽程，你说什么呢。”

宋安然看司羽程的脸色难得有些难看。

“先处理我的狗，不然你这名号也别想要了。”

司羽程语气里带着些威胁的意味，宋安然的表情更加难堪。

但宋安然没说什么，反而一脸不爽地从我手里抢过东西又给可乐包扎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交易，我只想让宋安然赶快去看那只濒死的猫。

“宋安然，算我求你，你先看看它行不行？”

“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伸出去拉扯的手被男人甩开，还被他重重一推，直接撞到了桌角。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再次去拉宋安然。

“你能不能别随便发散你的烂好心了？！”

“就是个畜生死了就死了！”

“你要我救它是吧，两万块，你拿出来，我立马救！”

宋安然甩开我的手，猛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朝我伸出手。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只觉得以前把钱都给她的行为都是个笑话，明明都交给她的初衷就是为了能救助更多的小生命。

可现在却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苦笑一声，再没拉扯，看着那只猫在我眼前没了气息。

我照旧找了个盒子，装上白猫，回头看到那医者仁心的锦旗，我只觉得一阵讽刺。




和兽医女友收养的猫突遭车祸，她却不管不问，只顾着逗弄她初恋带来的狗。

小猫不过对女友初恋哈了一口气，便被女友拎着扔出窗外，当场摔死。

我上前理论，女友却说我养的畜生命贱，比不得她初恋养的狗金贵，活该去死。

后来她被初恋家发疯的狗撕咬，向我求救。

我却冷眼旁观，看着她被那几只她悉心呵护的狗咬断手脚。

......

“安然，你快救救多多！”

我扯过还在逗狗的女友，焦急地要求着她救治我们收养了五年的小猫。

“啧，你先把它抱到那边去。”

宋安然随手一指，指了一个窗边的位置。

我抹了一下满脸的雨水，小心翼翼地把多多放在了工作台上。

“喵......”

小猫发出颤音，好像在哀求我一定要救救它。

我把包着多多的衣服轻轻展开，尽量让它舒服一些。

“可乐，坐！”

我扭过头，却发现女友又去逗弄那只白色的大狗。

“安然！”

我哀求地看着宋安然，内心中却有一些愤怒。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逗其他人的狗。

“知道了知道了。”

宋安然有些不耐烦，摸了摸那大白狗的脑袋才走了过来。

“嘶，它没救了，活不了。”

宋安然一看到血肉模糊的多多，倒退了两步，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也直接下了定论。

“喵呜......”

大概是闻到熟悉的味道，多多朝着宋安然的方向，似乎是想蹭蹭她。

可宋安然的后退让它有着疑惑，可还是抬着头朝着那边。

“安然，你救救多多，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试试就好。”

我几乎要掉下泪来，不断地哀求。

多多陪着我和宋安然从最低谷走到现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它陪着我们。

甚至宋安然随口一句养不起它了，它还常常半夜出门给我们抓些耗子。

虽然我们只是玩笑，可却也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它对我们的爱。

“这鬼天气，你带它出来干嘛？”

宋安然白了我一眼，终于还是去拿起了药品与手术工具。

“行了，你去洗洗吧，脏死了。”

我没理会宋安然嫌弃的语气，我知道她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说不定我出来，多多就能有活着的机会了。

作为网红兽医，宋安然在宠物医院有个独立的休息室。

我顺从地朝着她的休息室走去，却有个男人推门而出。

这个男人，我认识，毕竟他和我女友的合照曾明晃晃地出现在我们的床头柜上。

他礼貌地朝我笑了笑，我只能也勉强扯出一个笑，快步从门缝挤了进去。

“喵——”

顶着湿答答的头发走出来，却听见一声凄厉猫叫，我瞬间就紧张起来。

“多多！多多！”

我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马上就冲了出去。

“砰——”

跑的太急，拖鞋上的水让我猛地摔倒了地上。

我顾不得疼痛，立刻站了起来。

“多多呢？”

我询问着宋安然，可操作台上只有一滩血迹。

宋安然看都不曾看我一眼，反而拉着司羽程的手，担忧地查看着。

“宋安然，多多呢？”

我加重了语气，哪怕内心已经有了猜测，我还是不敢相信宋安然这么狠心。

“抱歉，你的猫可能在楼下。”

男人歉意地回了我一句，可眼神里丝毫没有愧疚感。

“宋安然，你怎么能狠得下心？！”

我冲过去就拉住了宋安然。

“它咬人怪的了谁？反正都这样了，死了算了。”

宋安然用力地从我手中抽出手，继续对着司羽程嘘寒问暖。

大白狗亲昵地在她腿边打转，她还空出手摸了摸。

可她已经好久没有摸过多多了。

“要是它也很多多一样，你也会弄死它吗？”

我含着泪，一句话脱口而出。

“那小畜生命贱，哪里有可乐金贵。”

又是一个白眼，我失魂落魄地离开，途中那只叫可乐的狗似乎想过来与我亲昵，却被拉开。

就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