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裴已度发来微信。
还好吗？
我开完会会尽快赶过来。
蒋苋月颤抖着手，点开了监控画面。发疯的宋惜月被裴已度搂在怀里，他像是哄孩子一般唱着安眠曲——他那样温柔地抱着另一个女人，却对她说，开完会会赶过来。
多可笑啊。
母亲的掌心还有温热的温度。
她静静地看着母亲，突然一下子领悟到了她那句话的意思——
就算要幸福，她也只能作为蒋苋月而幸福。
她不能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裴已度赶回家时已是凌晨。
蒋苋月已经处理好了母亲的一切后事。
她花费昂贵的价钱插队，母亲已经成为了抱在怀里的骨灰盒。
将骨灰盒放进行李箱里，进来的裴已度面露意外：“怎么放进行李箱里？”
蒋苋月淡淡道：“打算带她回老家。”
裴已度“哦”了一声，短暂的迟疑之后，他皱起眉头：“什么时候带她回去？”
“明天。”蒋苋月说。
裴已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说：“月月，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送你妈回老家的事情，要不等婚礼结束再说？”
蒋苋月骤然捏紧了衣角，指尖泛起一片白意。
她突然笑了，轻声问道：“裴总，我妈去世了，我们的婚礼还要继续吗？”
“我们老家的规矩，是要守丧的……”
裴已度叹息一声，说：“婚事已经昭告天下，临时改时间肯定不合适。我想你妈妈一定不会介意的，她生前不是一直都很想看到我们结婚吗？”
“我们现在结婚，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个遗愿了。”
他的双眼看上去是那样的真挚。
且不容否认。
可蒋苋月的心中，却只剩下一阵一阵的可悲，不停涌上心头。
不是的——她想，母亲才不会想要看到，她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她说过，要让她做幸福的月月的。
“知道了。”蒋苋月的手，温柔地拂过母亲的骨灰盒，无比平静，“那就等到婚礼之后再说吧。”
可她知道。
没有婚礼了。
至少，没有她和裴已度的婚礼了。
婚礼前倒数第二天，裴已度找人送来了婚纱。
是宋惜月喜欢的款式。
婚礼
蒋小姐一同来到舞台上宣誓——”
不远处，直播仍在继续。
但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涌入，观看人数已经高达七位数。
弹幕已经刷得看不清楚字。
什么情况？刚刚裴总吼的那句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蒋苋月还能是谁？长得一模一样啊！
蒋苋月的手掌轻轻地搭在他的胳膊上。
裴已度低下头，正好对上她的掌心——
他记得很清楚，蒋苋月的掌心右侧有一颗很小很小的血痣，可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
浑身气血逆流，裴已度僵硬地被蒋冷云拽上舞台，有一瞬间竟有些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恍惚间，他听到司仪开口问道：
“——蒋小姐，你愿意嫁给裴已度……”
“我愿意。”
那个陌生的女人轻轻笑着，嘴里说出松快幸福的话语来。
司仪于是转过身，嘴唇翕动，又问了他一句什么，然而裴已度什么都没有听到。
司仪的表情僵在脸上。
一旁舞台侧方，负责直播，这么多年一直都跟他打配合的李伦辰冲了上来，铁着脸低声提醒道：
“裴已度！你在干什么？别忘了现在惜月正在电视机前收看直播！”
裴已度如大梦初醒，恍然过来。
司仪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问道：“裴已度裴先生，您愿意娶她为妻——”
他说的甚至是“她”。
而非直呼蒋苋月大名。
这是婚礼开始前，裴已度的要求——
那时他执着地认为，自己不会娶除了宋惜月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
哪怕是和他朝夕相处了七年的蒋苋月。
哪怕是……
爱他如生命的，蒋苋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自己应该继续下去，继续这场婚礼，继续在宋惜月的面前演好这场戏。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那张与蒋苋月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的脸时，裴已度突然心生恐慌。
哪怕是演戏，他发现，他也不想临时把蒋苋月这个新娘换成别人。
他已经习惯了蒋苋月的存在……
终于，裴已度接过话筒，沉声道：
“抱歉。”
“临时有点事需要处理，婚礼，暂停一下。”


裴已度立在那里，半边脸隐入黑暗之中，呼吸逐渐加重。
良久后，他半蹲下来，用一种试探的眼神看向蒋苋月：
“苋月，你不太对劲。”
那模样，好似真的十分小心翼翼一般。
“到底为什么？”
有一瞬间，蒋苋月的心中涌起了一股冲动——
她在想，要不然，全都说出来好了？
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呢……
说不定裴已度和宋惜月之间，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呢？
说不定……
裴已度真的是爱她的呢？
蒋苋月咬紧牙关，缓慢地开口：
“其实，我……”
裴已度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再次出现那个月亮的表情包。
裴已度瞬间抛下有关蒋苋月的所有，他迅速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声音隔绝在落地窗外，裴已度只说了两句，便推开门：
“我有个会，很急，先走了。伤口你自己处理一下。”
蒋苋月喊住他：
“裴已度，你不是想听我说为什么吗？”
裴已度的眉头皱起来，眼中更是闪过一抹不耐之色。
“蓝钻你打算怎么办？”蒋苋月问他。
裴已度按住眉心：
“你想卖的话，就卖了吧。”
说着，他叹息一声，低低开口道：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匆忙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蒋苋月的脚微微蜷缩起来，短促的笑了一声。
可是裴已度……
我所有的勇气都已经用完了。
我，不想再说了啊。
拍卖会场，人头攒动。
蒋苋月刚一坐下，就有人凑上来打招呼：“蒋小姐，听说您要卖蓝钻？”
蒋苋月浅浅一笑，尚未回应，便有人聊开来：“蓝钻今天我是势在必得！蓝钻象征着裴总对蒋小姐唯美的爱情，拍到手说不定我也能遇到一个像裴总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呢。”
“你可别跟我抢！蓝钻今天必须是我的！”
蒋苋月像是没听见一般，坐在角落里，低头随意把玩着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最新的监控画面——
早在第一次去宋惜月的那栋别墅时，蒋苋月便已经阴暗地借机装上监控。
她随时随地，都观察着宋惜月的一举一动。
拍卖品一件一
件地流出，直到“蓝钻”现世，现场顿时人声鼎沸。
“一千万！”
“三千万！”
“五千万！”
报价不停上涨，蒋苋月平静地按住耳机，视频画面里的声音正实时进入她的耳中。
“直接报一个亿吧。”
画面里，裴已度正在给助理打电话。
“蓝钻必须重新回到我的手里。”他按下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蹿起。
与此同时，拍卖会现场，已有人举牌喊价：“一个亿！”
现场当即一片哗然！
“谁啊，敢出这个价？”
“你懂什么，刚刚我问了，这枚蓝钻他是帮自己老板拍的，据说，他们老板也是想要送给自己的妻子……”
“听说两人已经在一起快十年了，现在还跟热恋期似的。”
“天哪，世界上的好男人又多了一个……为什么不能属于我？”
“一个亿，成交！”
一锤定音，蓝钻重回裴已度的手中。
耳机里，他低沉的嗓音响起：
“带回来吧。”
两个小时后，蒋苋月窝在拍卖会场的角落里，看到视频画面中，拍卖会场上的男人开着车，将蓝钻重新送回了裴已度的手中。
裴已度拿着它，珍而重之地，放到了宋惜月的掌心。
宋惜月几乎是看到蓝钻的第一时间，便发出尖叫：
“这是她的！这是月月的！不要给我，不要给我，我不要！”
“这是月月的，只有月月可以带！”
“你也是月月的，你为什么不跟月月结婚？你不喜欢月月了，是吗？”
她抬手一挥，那枚蓝钻就这样“砰”地一声，被砸至墙上，四分五裂。
一个亿在裴已度的眼中，什么都不算。
他只是怜惜地将宋惜月拥入怀中，双眼微红：
“可你才是我的月月啊……”他低下头，喉间溢出一声无奈地叹息。
“砰”地一声，蒋苋月将手机狠狠掷出。
一旁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询问：“蒋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蒋苋月轻轻摇头：“抱歉，吓到你了。”
“没事呢。”工作人员轻轻笑道，“恭喜你，蒋小姐，马上就要和裴总结婚啦。”
蒋苋月怔住：“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愣怔一瞬，旋即举起手机笑道：
“
刚刚裴氏官方发布的消息，公开您和裴总的婚期就在三日后，您不用瞒啦。”
蒋苋月表情僵住，如坠冰窖。
真是可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三天后，就要结婚了。
只因为宋惜月一句——
“你为什么不娶她？”
裴已度通知蒋苋月结婚的事情时，蒋苋月正在医院。
母亲病情加重，急需换肾。
可蒋苋月找好的肾源，却还远在C国，尚未回来。
她本来，是想用自己的身份，去换那颗肾的……
可电话那头，蒋苋月的妹妹蒋冷云，十分冷静：“都跟你说了我现在在攀雪山，没办法及时赶过来！”
“就算现在飞过来，也至少要明天晚上才能到。”
蒋苋月浑身发抖：“可、可是妈妈真的快要撑不住了……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份吗？妈妈去世，你的肾就没用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把我的身份还给你？”
“那我也没办法啊！”蒋冷云按断了电话。
掌心，母亲的温度已然开始降低。
医生再次走进来：“蒋小姐，还是没能找到肾源吗？”
“求你们，求你们救救她……”蒋苋月恍惚着，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她拽着医生的衣角，不停地苦苦哀求着，“你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求你们救救她……”
医生却只是遗憾地推开她的手：“蒋小姐，我们很抱歉。”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母亲突然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死死抓住了蒋苋月的手掌。
她十分吃力地说道：“苋月，你要……幸福……”
轻轻地，她的手垂落下去，仪器发出刺耳的“滴”声，蒋苋月死死地抓住母亲的掌心，痛哭失声。
电话铃声是在这时响起的。
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蒋苋月下意识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接通了裴已度的电话。
她哽咽着对他说：
“已度，怎么办？”
“妈妈她……走了……”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隐隐的，蒋苋月像是听到了宋惜月说话的声音。
“裴已度！你在跟谁说话？”她娇嗲的问道。
“嘟嘟嘟——”
电话突然挂了。
她抓着滚烫的手机，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