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羸弱的烛火下,日记被徐秋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_11月5日,星期一
不对……情况不太对,自从前天回家到现在,老公的癔症似乎加重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母亲什么的……
我知道他是个孤儿,想念母亲也是正常的,而且我大了他整整八岁,可能和我在一起多少有点恋母情结,但没关系,他毕竟也是我的宝贝嘛,只是矿山的事情不能让他继续调查了。
_11月6日,星期二
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有想到,即使我百般挽留,他还是毅然的挣脱了铁链,拿枪逼着离开了我,并答应我结婚纪念日时就会回来。
老公……矿坑的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_11月7日,星期三
他死了,死在了我们结婚纪念日的前夕,警队的人只带回了他的断手,呜……我的老公……我要为他购买的最大号的玻璃罐,把他和我放到一起,作为最珍贵的收藏。
_11月8日,星期四
终于搬进来了,哎呀,费了我好大的力气,为了不让老板知道我那点特殊的癖好,只能叫车放在院子的前面了。
想起来,这院子还是姥姥生前的遗产呢,小时候还骂我不要去地下室的铁门那边,说那是以前战时修建的地道,一路能逃到矿山那边,只不过现在也被我改造成存放收藏的地点了。
我原本还以为我搬不进来的,这鱼缸至少得有两百多斤了吧,也不知道我哪来的力气,老板还说我的面色有些古怪,黑眼圈上的血丝又加重了。
是啊,我的丈夫没了,我也心如死灰了。
但没关系,老公,我来陪你了。
往后的日子,无论你在哪,我都会一直为你做晚宴的。
我们今后还会在同一个缸里,永远的保存下去呢。
_11月■,■■■
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我明明已经死了,向■表达■■ 了,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又从鱼缸里■■了,还有地下室那无尽的■■,连通着矿山的那些声音■■■回荡着,
但,老公……我的老公竟然真的在结婚纪念日那天回来了!祂听到了我皈依的心声,我只能祈祷祂的名■■■■■,赞美母亲﹏﹎。
……
在笔记的最后,不知是油墨的玷污还是刻意的涂抹,许多内容变得越来越模糊。
连带着她的字迹,也开始产生扭曲,直到最终变成了几行蚯蚓蠕动般蜿蜒的曲线。
徐秋看着那些曲线仿佛突破了纸面的束缚,在书页上浮现起了一条条黑色的丝段,他疑惑揉了揉双眼,再次睁开目光,这才确认了一点。
那就是,这不是字迹的问题。
而是……
自己的视野被什么东西给扭曲了!
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一行行文字从那些纸张当中浮现而出。
漆黑的储物间此刻如同负片一样惨白,罐子里的眼珠在福尔马林当中诡异的转动着。
室内原本的大门,以及楼梯都不见了,只留有房屋正中一根黑色轮廓的绳索垂吊在梁上,似乎在暗示徐秋,这是他接下来唯一的选择。
见状,徐秋控制不住身体,一步步的向绳索迈去。
【不好!母亲看到你了!】
哐——
一阵枪声,割破了地下室的黑暗。
徐秋失足,从踩着的板凳上坠下,手中的绳索,此刻也变成了一条干枯的脐带。
惊愕之余,他流出了满身冷汗,甚至忘了手枪,急忙先抓起了遗落的蜡烛,哆嗦着手指将其重新点燃。
四周漆黑而深邃,烛火似乎形成了一层安全的壁垒。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重新变回了那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伪装解除了,他不再是雨辰的模样。
而刚刚,正是他体内的虫子控制了他的左臂,击断了悬在房梁上的脐带。
回过头,他又望向桌面已经闭合的笔记,咋舌不已。
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疯癫了?还是出现了某种超自然的现象?
并且,自己身体里的虫子为什么要救自己?
徐秋不明所以,但就在此时,他的眼前又显示了一段文字。
【怎么?还依旧觉得我只是条普通的虫子吗?能被母亲影响,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说明你也不简单啊。
【而且看来,王鑫只是个被母亲抛弃的皈依派,只能在家中不停的等待着丈夫的归来,却被你用伪装给欺骗了。】
“呵……”
徐秋对体内虫子的嘲弄沉默不语,将手中脐带在胳膊上打了个结,准备带回去研究一下,这说不定会成为新的线索。
临走之际,他又最后望了一眼那漆黑之中的铁门,那些呜咽之声又是来自哪呢?
而自己手中的左轮手枪,仅有的六发子弹,也在刚才全部射出。
他的意志,已经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探险。
【快点离开这吧,刚刚如果不是我,你的情绪已经崩塌到了极点,有些事不是你现在就能接触的,我知道你想脱离我,而我也想积蓄力量击败“母亲”,我们是同一个战线的,合作吧。】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们说的母亲是哪个?我凭什么要和你合作?”
【祂早晚会再找到你的,而且,你可没有选择的权利。】
眼前的文字又消失了。
漆黑之中,徐秋轻叹一身,似乎,没有这条虫子的帮助,他真的无法探究这一切的真相。
可……自己真的要和一条寄生在脑袋里的肉虫子合作吗?
并且,它口中提到的“母亲”,还有日记当中赞美的“母亲”又是谁?是这些虫子的领导吗?
那或许矿山的事,和城市中的疯癫也都与这位“母亲”脱不了关系。
唔……
想到这里,徐秋的头颅就又一阵刺痛,刚刚的体验,让他感到有些生理上的不适。
而且,离开王鑫的食物后,他的肚子好像真的有点开始饿了……
那看来,的确是要快些离开这里。
自己的精神,正在从意识中逐渐抽离,不能让那只虫子占了空子。
趁着月色,他离开了这间荒废的屋宅。
顺着车道走了几公里路,最后在一片废草丛中,疲惫的坐上了他一天前就留在这里的车。
正想要开车离开,又看到了面前的手机,思索再三,还是给玛瑙市公安局的王局打去了个电话。
“喂,老局长,是我,王鑫在家中自杀了……她,其实是个皈依派的被选中者。”
“自杀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急促的吮吸声,随后又松了口气。
“那你就快回去吧,我会安排人处理好接下来的事。还有,你都到了玛瑙市,怎么就不先见我这老局长一面?难道还在抱怨我当初革你职的事吗?还是张局长的调查局实在太保密了?”
“那,当然是空手而来,还没想好怎么孝敬你老人家了。”
“油嘴滑舌,一个省公安局局长的女儿,就把你这个警校最优秀的毕业刑警给拐跑了,那个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要孝敬孝敬我?还是觉得和张局长混才更有出息吧?”王局呵斥着,但语气中还是带有一丝父亲般的欣慰。
“毕竟小孩都要往外闯荡的嘛,唉,对了……王局。”
徐秋沉默片刻,但还是把心中的恐惧,对着他最信任的人,当作玩笑般的讲了出来:
“你说,如今那些被选中者这么猖狂,可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也成为了那些被选中者,或者警局里的其他人也成为了被选中者,你也会毫不留情的像这样处理掉我吗?即使……即使我可能毫无恶意?也不想去想伤害任何人?”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吸吮香烟的声响传来。
徐秋静静等待,似乎对于这个从小收养他,就像是父亲一样正直的人,心中有了答案。
“我会的,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全市人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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